“槟榔禁令”仍在蔓延。
据《信息日报》报道，11月3日，南昌市新建区市场监管部门执法人员突击检查多家便利店和酒类专卖店时，对仍在销售槟榔的店家进行了警告，并当场予以没收。10月24日，南昌市市场监管局发布《警告函》，要求全市食品经营者和电商平台下架违法槟榔产品。11月1日起，将对非法销售槟榔制品者进行立案调查。
今年9月，一名36岁的歌手因口腔癌去世。他曾在视频中讲述，过量咀嚼槟榔是他患病的原因，并告诫大家远离槟榔，珍爱生命。几天后，义乌、成都、南充等地相继出台要求，食品经营者不得销售有食品包装和标签的槟榔。
每年九月，是槟榔的收获季节，一度被称为槟榔产业的“金九银十”。这场风暴给该行业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
然而，陈鹏(化名)并不太担心。他是“卖槟榔”的老手，负责粤北几个地区的销售，拥有上百家便利店的资源。过去十年的行业经验，他坚信这场风暴不会持续太久。风暴过去后，行业甚至会迎来反弹。
“‘槟榔致癌’和‘摘槟榔’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隔一段时间就会被炒作。”陈鹏说。
在他看来，中国有几千万槟榔“老嘴”(即“瘾君子”)。他们离不开槟榔，也不会因为这些疑虑而少嚼槟榔。就像吸烟者，明知道吸烟有害健康，每天还是要抽几根烟，甚至一包烟。
世界卫生组织曾将槟榔列为继烟、酒、咖啡之后的第四大成瘾性消费品。但目前在中国，槟榔行业既没有烟酒的专属要求，也没有星巴克这样的巨头。宽松的市场环境给了本土品牌快速崛起的机会，以味王为代表的湖南品牌迅速称霸全国市场。
《中国市场监管报》数据显示，2011年至2018年，我国槟榔产业产值从558亿元上升至781亿元，且持续上升。2018年公认槟榔产业爆发，现在产业至少1000亿元。
近三十年来，一个隐藏的槟榔“成瘾”产业已经在全国市场悄然种下。
从药材到社会消费品
“槟榔配酒，越吃越有；槟榔加烟，威力无穷。”这是阿康(化名)经常挂在嘴边的顺口溜。在这个湘潭小伙子眼里，嚼槟榔和抽烟没太大区别。
湘潭是公认的“槟榔大本营”。那里虽然不产槟榔，但是嚼槟榔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2016年，湘潭“槟榔习俗”还入选湖南省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湖南有句谚语，“湘潭人是宝，嘴里含着一根草。”这个“草”指的是槟榔。
在湘潭市雨湖区，有一个小规模的“湖湘槟榔文化博物馆”，里面简单地展示着槟榔的历史和文化。在古代，“药用”是它的重要价值。
湖南槟榔文化博物馆，作者拍摄
槟榔被誉为“南方四大药都之首”。宋代罗大靖的《鹤林尤鲁》、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均记载了其药用价值。在博物馆的角落里，堆放着许多中西药品。包装盒上明确写着槟榔是这些药品的原料。
海南是中国最大的槟榔种植基地。如今，槟榔将在每年的统计年鉴中被列入“南方医学”的主题。
过去几年，每当行业遭遇风波，槟榔的药用价值、历史文化就成为“挡箭牌”，但如今市面上流通的槟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药用价值。
嚼槟榔不仅是阿康的个人爱好，也是他的社交方式:和朋友吃饭喝酒唱K时，总会分吃几颗槟榔；路上遇到老朋友，也会递上一颗槟榔。嘴里槟榔的味道会让他和朋友更亲近。
“你看，嚼的槟榔比烟头还多。”阿康指了指脚下的地面。他一天嚼两三包槟榔，从来不把槟榔当成有药用价值的物品。
其实槟榔作为一种大众化的快消品，历史并不长。
他是刘志华槟榔行业资深从业者，曾担任行业巨头“味王”首任总经理。他连载了很多自媒体的“槟榔启示录”。在其中一篇文章中，他将湘潭槟榔分为药食同源、家庭作坊、现代化、科技创新四代。
药食同源时代的槟榔，离今天还很远。康熙年间，湘潭有槟榔，槟榔避疫论开始流传。从那时起，一些家庭作坊开始在民间兴起。
一位熟悉当地槟榔产业的人士向笔者介绍，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湘潭一号桥下有一条槟榔街，聚集了几十家槟榔店，其中很多店在七六十年代后仍记忆犹新。当时的槟榔店是家庭作坊式的夫妻店，规模不大，主要客户是湘潭本地人。
槟榔的现代化始于20多年前，其重要标志就是槟榔已经被包装。
在刘志华看来，有了包装，槟榔可以随身携带，不再局限于家里宴会客人的果盘，这为行业的快速扩张提供了基础。在此期间，出现了五个领先的品牌，如皇帝、小龙国王和胖哥。这些品牌的历史在30年左右，市场主要集中在湖南。
90年代末崛起的味觉大王，将槟榔带入“科技创新”一代。这一时期槟榔企业更加注重口味研发、营销创新和企业管理专业化，槟榔成功走出湖南，全国市场逐渐打开。
广东工薪阶层的晋升效应
“之前有品牌在外省开拓市场，但都不成功。外国人不能嚼槟榔。”李泽(化名)告诉笔者，他在湘潭做槟榔原果收购商20多年，给很多槟榔厂供应原果。
在槟榔行业，味王是公认的第一个成功走出湖南，拓展省外市场的槟榔品牌。
官网显示，味王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99年6月，创始人在岳阳开了一家作坊式的槟榔店，味王就是在这里起家的。2003年11月，味王签约广东第一家经销商，开始建立外省蓝海战略。
李泽向笔者介绍，当时槟榔最大的市场在湘潭，但湘潭龙头企业多，竞争激烈。王选择岳阳起步，可以避免与这些龙头企业的正面竞争，而其首选市场广东也是湖南的农民工第一大省。相比其他省份，自然有市场基础。
“那些在广东的湖南打工者，既是消费者，又是移动广告牌，很多外省打工者跟着他们啃。”李泽分析道。
为了打开广东市场，味王下了很大功夫。比如春节的时候，味道王组织活动接老乡，提供免费大巴甚至免费包机，一度让味道王成为这些农民工中的热词。现在，广东已经成为一个媲美湖南的大市场。
在李泽看来，“青槟榔”也是味王打开省外市场的法宝。
分为青槟榔和烟熏果两大类。在黄叶、胖哥等五位领导聚集的湘潭，以烟熏水果为主。这一类闻起来有很浓的烟熏味，嚼起来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劲，直奔喉咙。适合常年嚼槟榔的老人。青果的口感要友好很多，更适合初嚼者，有利于拓展新的客户群。
不仅是口味之王，曾经以烟果为主的槟榔品牌，在进入省外市场时，也开始推出绿色槟榔。
笔者在湘潭的便利店看到，那里陈列的槟榔还是以烟熏水果为主，但在佛山、广州的槟榔店里，则以咖啡味、枸杞味、炒珠味等各种口味的槟榔为主。
佛山一家便利店卖槟榔货架，作者拍摄。
对于某些特定人群来说，有“提神”作用的槟榔看起来比香烟更合适。比如，蓝领工人一般不允许在工厂吸烟，但嚼槟榔却很少被禁止；比如常年跑高速的货车司机和网约车司机，嚼槟榔比在封闭的车厢里抽烟更方便。
就像抽烟一样，很多“瘾”都是从“提神”开始的。
成功打开全国市场后，槟榔产业发展迅速。20年来种植面积的变化也说明了这个市场的发展速度。
公开报道显示，海南槟榔种植面积占全国95%以上。除了少数槟榔留在海南直接食用或进行初级加工外，这些槟榔95%将供应给湖南厂家进行深加工。《海南统计年鉴》显示，2000年，海南槟榔总产量只有35598吨，2020年变成了283278吨，增长了近8倍。
循环中奖“坑害消费者”
槟榔能在全国市场发展壮大，和厂家的推广营销有直接关系。同样的销售终端，高胜率，铺天盖地的广告是他们培育市场的三大法宝。
通过外卖平台，你可以发现，在中国大部分省份，甚至一些偏远地区，都可以买到不同口味、不同品牌的槟榔。以味觉王为例。早在2018年，它就宣布拥有超过百万的销售终端网点，覆盖多达415个城市。
槟榔也是为数不多的在销售终端数量上能与香烟和避孕套匹敌的快消品。
然而，与香烟和避孕套不同，槟榔销售终端更加“精致”。槟榔的展示架往往位于店门口，独立于其他商品。不同品牌的槟榔也会有不同的展示架，上面会贴满自己品牌的广告。
同时，厂家也会向店家支付陈列费。陈列费越高，陈列货架摆放的越好。从陈列费来说，味王是当之无愧的“滚王”。湖南不少便利店老板告诉笔者，味王是陈烈支付最高的厂家，他们要保证自己的陈列货架站在C位。
当然，对于槟榔产业来说，陈列货架上的广告不足以吸引成千上万的消费者。一系列电视广告、网络广告、地铁广告等。让「嚼槟榔」家喻户晓。
公开报道显示，2017年至2019年，味道王连续三年赞助湖南卫视春晚。一些知名综艺也出现了槟榔品牌，比如吐槽大会、这就是街舞、超级女声等。此外，槟榔厂商还在年轻人中流行的电竞赛事中投放广告，比如英雄联盟。
然而，这些铺天盖地的广告很快遭到了批评。
长沙市雨花区检察院检察长马贤兴曾在《槟榔广告何时止》一文中写道:“广播、电视等有影响的媒体长期以来一直在为槟榔做广告，一些主持人、明星为槟榔代言，显然是极不妥当的。现在，高铁、地铁、公交站台、电梯、楼道等公共载体也在宣传槟榔。”
2019年3月，湖南省槟榔食品行业协会发布《关于停止发布广告的通知》，要求槟榔企业停止在报纸、电视台、机场、地铁等平台发布广告。两年后的9月17日，国家广电总局也发布通知，停止利用广播、电视、网络视听节目宣传销售槟榔及其制品。
如果铺天盖地的广告吸引了新客户，天线状的终端为消费者购买槟榔提供了便利，那么超高的中奖率会让消费者购买更多的槟榔。
在很多行业，中奖率是一个不能对外界说的秘密，但在槟榔行业，中奖率就是一个“中奖数字”。比如伍兹喝的一些槟榔，直接在包装上贴上广告语:“本空包10元可兑换任意商品”、“99.99%的奖品扫码中奖”等等。网络上经常会出现一些“连槟榔都要十几包”的段子。